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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开山人物:庞德诗选

来自 youthpub 发表于 2016年05月15日17:28的微信文章

分享《青春》流传文化

现代诗开山人物:庞德诗选



在地铁车站

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
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

(飞白 译)


致敬

呵,整齐体面的一代人
和限于困窘处境的一代人,
我瞥见渔民们在阳光下野餐,
我瞥见他们携带者邋遢的眷属,
我瞥见他们露着满嘴牙齿微笑,
听到他们难听的笑声。
我比你们幸福,
他们比我幸福;
在湖水中游的鱼
甚至没有衣服。


条约

我跟你订个条约,惠特曼——
恒久以来我憎恨你。
我走向你,一个顽固父亲的孩子
已经长大成人了;
现在我的年事已足够交朋侪。
是你砍例了新的森林,
现在是镌刻的时间了。
我们有着配合的树液和树根——
让我们之间举行生意业务。


舞姿

为《加利利的卡纳的婚礼》而作

呵,黑眼珠的
我梦想的妇人,
穿着象牙舞鞋
在那些舞蹈的人们中,
没有人像你舞步如飞。

我没有在帐篷中,
在破碎的漆黑中发现你。
我没有在井边,
在那些头顶水罐的妇女中发现你。

你的手臂像树皮下嫩绿的树苗;
你的面貌像闪光的河流。

你的肩白得像杏仁;
像刚剥掉壳的杏仁。
他们没有让太监护卫你;
没有用铜栅栏护卫你。

在你憩息的地方放着镀金的绿宝石和银子。
一件黄袍,用金丝织成图案,披在你身上,
呵,纳塔——伊卡奈,“河畔之树”。

像流经苍苔间的潺潺溪流,你的手按在我身上;
你的手指是严寒的溪流。
你的女伴们白得像卵石
她们围绕着你奏乐。

在那些舞蹈的人们中,
没有人像你舞步如飞。

伊昂妮,死去多年

门路是空旷的,
这片土地山的门路是空旷的
花朵

极重地低下了头。
它们枉然低头。
这片土地上的门路是空旷的
伊昂妮曾在这儿
闲步,现在没有闲步
但似乎一小我私家刚刚脱离。

邂逅

他们一直在谈论新道德,
她的眼睛盯着我。
当我站起来要走,
她的手指像
日本纸餐巾的纤维。


秋天

给陶逊—按提斯塔夫

瞧吧,树林凄凉地屹立着!
树木像枯瘦的旗杆
失去了夏日的繁枝密叶,
只有哭泣的松树出现绿色,
松树在为整个天下悲痛哭泣。
然而春天的灵魂,春天的灵魂,
附在你和我身上。

瞧吧,天下困倦地摇动着,
像人们的灰色的瘦长的影子。
负担着生涯的悲凉重负,
然后每人都在心底潜伏着喜悦。
每人都能告诉你他的梦想在何方。
春天的灵魂,春天的灵魂,
将宣布拥有比你和我更多的臣民。


对黎明的挑战

你黎明阵的血红枪手
驱走了我梦中的黑衣武士,
住手!我不会投降。

我据壕恪守的灵魂,掉臂你的到来继续做梦
呵护被政府的黑夜
它决不能投降。


微风

我听到一阵微风
在悄然的林间寻觅着我,
我看到一阵微风
在悄然的海面征采。

穿过阴晦的林地
我行进着,
在清静的水面。
我日夜追寻着微风。


喊声

嗬,风刮起来了,
穿过整个冬天的厅堂他召唤着春天。
现在我要起来到自己的森林中去
鉴赏他们的萌芽。


短诗



呵,象牙般的细嫩的手!
呵,遨游在
“未来”和“已往”之间的面容,
已往你是一块象牙,
未来你是一朵玫瑰。




(玻璃之海)

我张望着,瞧见一个大海
上空罩着无数彩虹,
每到彩虹中
两个情人会晤又离别
于是天空充满
映照这金黄辉煌的面容。


罗马

呵,初到罗马来寻觅罗马的游人,
你会发现罗马找不到能够称为罗马的工具,
那些断垣颓壁和宫殿的旧宛荒台,
罗马的名称只能在这些院墙之内保留。

瞧一瞧兴衰荣辱是怎样发生的吧。
她曾经迫使全天下俯伏在她的法律之下,
征服了一切,现在却被征服,
由于她是时间的牺牲品,而时间荡尽了一切。

罗马是罗马唯一的最后的纪念碑,
罗马只征服了罗马这一个都会,
急速奔向大海的底伯尔河是罗马的唯一遗迹,
呵,天下,你是一场幻化无常的笑剧!
那些在时间攻击下能够站稳的
它们比倏忽的时间消逝的更快。


普罗旺斯晨歌

有如苍白湿润的铃兰
凉凉的花瓣
破晓时她躺在我身边。


白罂粟

 
白色的罂粟花,极重地负载着梦,
我盼望着它们的唇瓣
当我瞧见它们隐匿
出没在阴影之中
-它们是白色的-
若是有人用她眼中古老的盼望瞧我,
我将怎样回覆她的眼色?
我已经追随森林中的白人。

是的,这是一次长的追寻
这是一次焦渴,当我看到它们
在屹立的树丛中消逝,忽隐忽现。
 
呵,当恋爱在心中熄灭,
人们何等悲痛。


余生

呵,我国的举目无亲的人,
他们在继续遭受奴役!

同社会决裂的艺术家们
走投无路,漂泊在墟落,
被怀疑,受指责。

美的喜好者受饿,
反抗制度的人
无法挣脱控制。

你们累得精疲力竭
还不能获得温饱。
你们会语言的人
只能造就你们鹦鹉学舌,

你们有健全理智的人,
若是敢于阻挡伪知识,
若是具有真知灼见,
就会遭受憎恨,羁系和怀疑。

想一想吧:
我经受了这场狂风雨,
我顶住了流放。     


致伦敦的玉人

我厌倦了有漂亮外表的萎靡消沉,
厌倦了智慧和凡事俗务,
我厌倦了你的微笑和笑声
太阳与风再次
获得他们的战利品和我的心。



墓志铭

请给我写下这句话,当我过完这一生:
“他早在成名之前,便已厌倦了名声。”


我出生的山


我要爬山:
攀缘我出生的庞大的光秃的山岭。

凛冽的寒风将刺痛我的唇
我将挣脱
低洼地带的
缭绕的湿润的雾。

我要爬山,:
攀缘庞大的光秃的山岭。

我讲站立着投下影子
映衬着
黄昏时分的蓝天。


致美国

在你眼前就是,美国!

最初 我没有和你在一块,
最后我也没有和你在一块,美国。

你是现在这个容貌。
我的血在你身上涌流,
你是由我的人民组成!

呵,我能够看到你,
靠舆图的资助,
我能看到海岸和森林
看到各处金黄玉米的平原和山丘,
看到圆顶的天空,
看到平原住民和城里人。

最初我没有乘坐“狮子号”,
我不是降生的口岸上。
他们在森林中制作你
我的人民劈荆斩棘,
我的人民修建铁路
计划航道。

在他们搭船发现你之前
他们在沃威克和康沃尔就知道我,
他们在克莱西和波埃提尔就知道我,

我的名字在东方异常响亮。

我来自旧天下,我反抗罗马天主教,
我不怕漆黑
我是不怕被监视的人。

我瞥见早晨的雾,
在黄色谷物上游荡,
我瞥见紫色的夕阳;
你可以杀死我,但我决差别意,
你可以忽视我,流放我,
你可以否认我,攻击我,
你可以使我暂时消隐,
但我仍在你的周围;
最主要的,我决差别意。
我不到场那些不艰苦气的歌功颂德,
和随时准备好的热烈的喊叫。

我要求森林般的正直,
我不是假话所能收买的。

我是“要求完善无缺的人,”
我是不会被容易诱骗的人,
我和最早的移民同来,
我不到最后我不会离去。

你小我私家的野心永远不知足,
你扬名的欲壑难填。
只有最好的至关紧要。
不要妄想清闲,不要容易自满,
制止勉励粗制滥造。

我没有遗忘出生权力
我不知足你永远是一个省份。
仅仅意志是不够的,
乔装妆扮是不够的,
无知的知足是不够的。

你引证惠特曼来阻挡我是无用的,
他的时代不是我们的时代,他的日子和时间
与我们迥然差别。

法治不会在艺术中竣事,
法治将通过它们来到和流传。

国家太懒惰了,破败的教堂也太懒惰,
只有艺术才气流传这一点。
它们牢牢攀援着天神,
连科学也略低于它们。
它们是“那些要求完善无缺的人,”
它们“不怕漆黑,”
他们就在你的周围。

他们不需要漂亮的演说,
有众多的人随时来取悦你。

是我,要求我们的已往,
它们要求它。

是我,要求明天,
它们也要求它。

是我们,决差别意,
我们绝不用邀宠的言辞来取悦你。

(以上 申奥 译)


抒情曲

我的爱人是深处的火焰
潜藏在水底

——我的爱人快乐而且善良
我的爱人不容易找到
就像水底的火焰。

风的手指
    迎着她的手指
送来一个微弱的
    快速的敬礼。
我的爱人快乐
    而且善良
      可是不容易
          遇见,

就像水底的火焰
     不容易遇见。


(赵毅衡 译)


给尤诺约的情歌
  
  
智慧些;
把天下还给我,
让我去寻找冒险。
  
我见过那些结了婚的,
我见过那些体面地结了婚的,
安坐在火炉边:
真让人恶心。
  
我见到他们心满足足地狼吞虎咽,
其蠢无比地咕咕唧唧。
  
哦爱人,爱人,
你的眼睛太美,容不下这种规则,
让我们想出更好的方式。
哦爱人,你脸容太完善,
经得起仔细端详,
哦爱人,
让你的船下水
重新把我丢给狂风雨。
  

(赵毅衡 译)


为选择墓地而作的颂诗


整整三年,与他的时代脱了节,
他起劲恢复那死去了的
诗的艺术;去维持“雄浑”
原来的意义。一最先就错了的——

不,不是,但要知道他生在
一个半野蛮的国家,落伍有余;
总坚决地想要从橡树上拧出百合;
做攻城勇士;装作鱼铒的鳟鱼;

“神令众人在特洛伊城受苦”
没有堵塞的耳朵闻声那歌声;
因此,那一年,仅给礁石留下少许余地,
海洋汹涌的浪涛把他载承。

他真正的爱妻是福楼拜,
他垂钓在顽固的岛屿旁边;

宁浏览女妖赛西的秀发
不愿遵从日晷上的箴言。

不受“世事希望”的影响,
他从人们的影象中消逝,不外才
三十多岁的年龄;这个例子
不会给缪斯的冠冕增添一分色泽。

1920

(梁秉钧 译)


使者

去吧,天生无声的书,
告诉她唱一次罗斯*的歌给我听
若要是你有歌
就象你有知识一样
你就能消除
甚至我的错误.那极重的负担,
而且给她的辉煌带来长寿
告诉她,她将珍贵宝物
投入空中,
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有她的膏泽

使此时获得生命
我将令它们活得
象玫瑰,在魔术样的琥珀中
红色泛出橙黄.一切
成为一种物质,一种颜色
藐视着时间

告诉她,她
唇边带着歌声走开
但没有唱作声,也不知道
作者是谁,此外嘴唇
可能和她的一样漂亮
可能在新时期,争取了她的崇敬者们
当我们两人的骨灰,和华洛**的
一起洒下,一层层埋在无声无息中
直到变迁摧毁了一切
只有漂亮幸存。

*亨利·罗斯(1598-1662),英国作曲家。
**爱德芒·华洛(1606-1687),英国诗人,曾写《去吧,可爱的玫
瑰》。这首诗披庞德用作《使者》的模式。




艺术家必须一直改变——庞德访谈录


记者:你的《诗章》快要完成了,这使我想知道它最先的情形。你是在一九一六年着手写《诗章》的?

庞德:我记得是在一九O四年左右最先的。我有过许多构想。其时的问题在于要找出一种富有弹性的形式,来容纳所有须要的质料,不致只由于质料不合就得忍痛割爱。现在的第一诗章是原先手稿上的第三诗章。显然,你不能像中古世纪的人握着上天堂的舆图一样,手里握着精巧详尽的舆图。只有音乐的形式才气包容所有的质料,我心目中孔子的宇宙,即是韵律与张力交互为用的宇宙。

记者:自从你写《诗章》以来。险些有三十多年没有写过其他的诗,这是为什么?

庞德:除了偶然心血来潮以外,我觉察自己所要说的都能摆入《诗章》的大架构里。我曾经割舍不少好的素材,那是由于我对某位历史人物发生兴趣,到头来却发现此人在我的形式中无法施展作用、无法出现须要的价值。我试着使《诗章》具有历史价值,而非向壁虚构之作。我想摆进去的素材,未必每次都能施展作用。若是一块石头不能支持形式,就得舍弃。

记者:你现在写一篇《诗章》时,是怎么构想的?会为每篇《诗章》制定特殊的念书企图吗?

庞德:纷歧定需要阅读。我想人是以得天独厚的生涯为题材的。我并不懂要领,“为什么”比“怎么写”主要得多。

记者:可是,你年轻时对诗的兴趣是专注在形式上的呀!你的专业精神和对技巧的专注已是尽人皆知的。这三十年来,你的兴趣却从形式转到内容。这种转变有没有什么原则?

庞德:技巧磨练真诚。若是一件事不需花上技巧去叙述,它的价值就比力差。

记者:你以为自由诗是美国特有的形式吗?我想威廉斯或许会这么以为,而且会把抑扬格看成是英国的。

庞德:艾略特有句话我很喜欢:“对于想把诗写好的人,没有一种诗是自由的。”我以为最好的自由诗来自回归格律的会氛.让我告诉你我心目中的美国形式,那就是詹姆斯式的插句。事实上,詹姆斯式的插句现在已经大大的增添了。我以为那是道道地地美国的工具。

记者:你的作品包罗了五花八门的履历和形式。你以为诗人最伟大的特质是什么?是形式上的呢?照旧思索上的?

庞德:我没法子把诗人必备的条件根据主要顺序列出来,不外,诗人必须永远好奇。好奇心固然不能作育作家,可是没有好奇心作家就会枯萎。其中的要害在于持久的精神。由吸收刺激到记载到整合,这需要一生的精神。

记者:你年轻时,诗风一直在变,甚至这些年创作《诗章》时也是一直在变,永远不愿意牢固下来。你是不是有心拓展自己的气势派头?艺术家需不需要不停求变?

庞德:我以为艺术家必须一直改变。你试着处置惩罚人生,希望自己的处置惩罚方式不致使读者厌烦。你试着记载自己所看到的。

记者:叨教你对当今文坛的看法怎样?在肯明斯之后,你只讨论过班亭和儒克夫斯基两位诗人。我想是其他事情占去了你的时间。

庞德:一小我私家总不能读遍所有的工具。那时我正实验钻研许多主要的史实,没有时间回过头来阅读新人的作品。我想没有哪小我私家能够品评所有的后起之秀,这个问题纯粹是由于小我私家阅读的时间有限。我不知道这是弗罗斯特自己的话照旧引用别人的话,横竖他一九一二年在伦敦说过:“祈祷的大耍:‘啊:天主,注重我。’”这就是年轻作家的方式——并不完全是向天主祈祷。一样平常说来,你必须限制自己印阅读规模,阅读至少有一位其他年轻诗人推荐的作品。固然这种方式行久了,可能会使人勾通起来,但至少……品评年轻诗人的作品时,我没有时间去作“比力”的评估。一样平常人在阅读作家时,习惯把他们拿来比力。我现在看得出些许风吹草动,可是……一样平常说来,无疑地是有一股蓬勃的生机。罗伯特·洛威尔就很好。

记者:你一生给年轻人不少的指引,现在有什么特殊要劝告的吗。

庞德:多好奇,莫虚伪,但这还不够。

记者:你在文章中提过,今世有四位文坛先辈给你很大;的启示,他们是哈代、叶芝、福特和布里吉斯。叨教你获得的是哪些启示?

庞德:布里吉斯的启示最简朴,要人提防同音字。哈代教我重视主题,而不是形式。福特大致来说使我注重到语言的鲜活。你举的第四小我私家是叶芝吗?嗯,一九0八年时,叶芝写的抒情短诗已经是语出自然了。

记者:你在一九一三到一九一四年当过叶芝的秘书。你替他做哪些事?

庞德:泰半是替他朗诵作品,例如道蒂的《不列颠的黎明》等等。另有就是跟他吵嘴,这个爱尔兰佬喜欢反驳。他四十五岁的时间还想学击剑呢!那真有趣,他舞起剑来活像一头鲸鱼。有时间我以为他简直比我还呆子。

记者:学术界一直在争论你对叶芝的影响。你有没有和他一起斟酌过他写的诗?有没有像删《荒原》那样删他的诗?

庞德:我不记得有过这类事情。但我确实曾经阻挡他使用一些特殊的用语。有一次在拉帕罗,我想阻止他揭晓一篇工具,告诉他说那是垃圾。效果,他照旧揭晓了,只是附上一篇前言,注明“

庞德说这是垃圾为”。提起叶芝的转变,我想福特可能有点劳绩。叶芝是绝对不会接受福特的忠言的,不外我想福特透过我间接帮了叶芝的忙,使他的写作更趋自然。

记者:你热心品评、剪裁其他人的作品,帮了不少人的大忙,是不是也有人这么鼎力大举资助你?

庞德:福特有一回为我辗转呻吟、抱头苦思,此外,在写作历程中没有人帮过我。福特那时的工具似乎太松散,不外他曾带头向那些三流的陈腔滥调开战。

记者:你与视觉派艺术家走得很近——例如,旋涡运动中的戈迪埃耶、刘易土,以及厥后的毕加索等人。这些来往与你写作有关吗?

庞德:我信赖没什么关系。人们鉴赏画廊里的图画时可能会有心得。在《棋戏》这首诗中可以看泛起代抽象艺术的影响,不外,依我看来,旋涡主义是对结构感的翻新。在美术史上,色彩一度衰亡,莫奈和印象派画家使之死去活来。厥后,形式感混淆不清,旋涡主义便想复生形式感。

记者:我一直想知道你来欧洲之前,在美国文坛上的运动。你最初是怎么走上文学这条路的?

庞德:那是在一八九八年,其时我十二岁.

记者:你那时念法文诗吗?

庞德:不,我想或许在念葛雷的《挽歌》吧。我其时没有念法文诗。第二年我就最先学拉丁文了。

记者:我记得你是十五岁人大学的吧?

庞德:我这么做是为了要挣脱军校的练习。

记者:你是怎么当上诗人的?

庞德:我祖父跟当地银行司理常以诗文唱和,外祖母和她的兄弟也经常在信札中以诗文往来。各人以为谁都能写诗。

记者:你在大学所学的对写诗有资助吗?我记得你似乎当了七八年学生。

庞德:六年而已。嗯,六年又四个月。我时时都在写作,特殊是在当研究生的时间。我大一最先研究拉丁文学。我是凭着拉丁文进大学的;这是学校收容我的推一的理由,我十五岁时就有心闯荡。固然,那时我是不是诗人得由神灵来决断,不外,至少是我自己闯出的路。

记者:我记得你只教过四个月的书。可是,现在美国诗人大多是先生。你以为在大学任教和写诗之间的关系怎样?

庞德:这是经济因素。一小我私家总得解决自己的生涯问题。

记者:你在欧洲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庞德:噢,上天保佑。从一九一四年十月到一九一五年十月,我的收入是四十二英镑十先令。这个数字我永远难忘。我一直不增加为杂志写稿。有一回我为《时尚》杂志写了一篇讥笑文章,写一个我不浏览的画家,杂志社以为文中的口吻正该这样,厥后维尔哈伦去世,他们要我写一篇关于他的漫笔。我去找他们说:“你们竟然要我为这位全欧洲最郁闷的人写一篇简短有力的讣文。”“什么?他是郁闷的家伙?”“是的,由于他形貌农人。”我说。“是农人照旧聋人?” “农人。”“嗅,那么我们不应碰他。”我就是这样不懂装聋作哑,效果自断财源。

记者:你在文章中提到,自己试着写过一本长篇小说,效果怎样?

庞德:幸好效果到火炉里去了。在我认清长篇小说应该是怎么一回事之前,试过两回。

记者这些限《毛伯利》有关吗?

庞德:远在《毛伯利》之前。《毛伯利》比力晚,不外那是有意把小说剪裁成诗的篇幅。

记者:你不是说过是福特使你的语言趋向自然的吗?让我们把话题转回你在伦敦的那段日子。

庞德:我其时在追寻简练自然的语言,福专长我十岁,他加速了我追寻的历程。这件事我们一直在讨论。福特知道在他之前的优异作家,可是一直没有同好,要到刘易土和我这一辈泛起后他才有伴。他最阻挡方言。

记者:你和英美一流作家以及许多画家、镌刻家、音乐家来往至少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在这些人中,谁对你的艺术生涯最有启发?

庞德:我接触最多的或许是福特和高地耶。我在文章中提到的人都是对我最主要的。这里没什么要太修正的。由于我注重力集中在朋侪中某人的某项才气上,而不注目意他们人格的全貌,可能因此限制了自己的事情和事情中的兴趣。刘易士就一直说我认人不清,由于我从来不注意他们是何等的邪恶、何等的浑蛋。我对朋侪的邪恶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对他们的才气感兴趣。

记者:在伦敦的时间,詹姆斯是你心目中的楷模吗?

庞德:他去世之后,各人感受再也没有讨教的工具了。在那之前,我们总感受有妙手在。我在六十五岁之后,很难信赖自己竞然比昔时所见到的詹姆斯年龄更大。

记者:你常提到古尔蒙,你们见过面吗?

庞德:只通过信。有一封信很是主要,他在信中说:“作家惟一的兴趣就是想什么就写什么。”

记者:你一到欧洲就能和其时一流的作家打成一片,真是令人惊讶。在你脱离美国之前,有没有听过哪位美国诗人的台甫?罗宾逊怎样?

庞德:艾肯试着向我推销罗宾逊,我可没受骗。这也是在伦敦时的事。厥后,我从他哪儿知道哈佛有个家伙工具写得不错。约莫一年之后,艾略特就冒出来了。不,我以为在一九00年左右,美国诗人只有卡曼、何维、卡温顺陈尼。其时总以为美国诗到处比不上英国诗,另有人盗用英国的工具。我去伦敦是由于以为叶芝比其他人更懂诗。我在伦敦的时间,下战书去看福特,晚上去看叶芝。你只要在一小我私家眼前提起另一小我私家,总能引出话题来。这是一种训练。我向叶芝讨教,觉察福特和他的意见反面。因此,我二十年来一直都跟他们两位意见反面。

记者:一九四二年你在文章中说过,你与艾略特意见不合,互称对方为“新教徒”。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时间和艾略特分道扬镳的?

庞德:噢,打最先就不合。文人之交的兴趣在于相互看法各有一套,可是有些方面又所见略同。艾略特一辈子都具有基督徒的容忍精神,事情勤劳,他一定很受不了我。我们首次晤面时,已对许多事物意见不合。不外,我们的看法也有相同的时间,而且我信赖两人对某些事物的看法各有各的原理。

记者:那么就诗的看法而言,你是不是以为你们的差距比以往更大?

庞德:整个问题牵涉到基督教和儒家头脑的关系,也牵涉到基督教各个差别的教派。其中包罗教义之争——艾略特拥护教会,我则支持某些神学家。就某一方面来说,艾略特的好奇心似乎集中在少数问题上。然而,就连这个已经是讨论不完的了。

记者:你们两位都是诗人,你以为两人技巧方面的差异跟题材无关吗?

庞德:我以为两人的差异首先是题材的差别。艾略特具备了自然的语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以他戏剧的语言来说,我以为他在这方面孝敬很大。他使得戏剧和外界的情况、外界的相识搭上关系。

记者:这使我想起你写的两部歌剧。你是怎么写起歌剧的?

庞德:我需要歌词和曲调,要把伟大的诗歌颂出来,而英文歌剧剧本的技巧不如大意。我希望以这两部歌剧的品质,获得单纯的抒情诗所不能到达的效果,云云而已。



记者:我想你歌咏文字的兴趣是特殊受到自己研究晋罗旺斯歌谣的刺激吧!你以为发现普罗旺斯歌谣是你最大的突破?照旧发现费诺罗沙的手稿?

庞德:我很早就对香罗旺斯的歌谣感兴趣了,以是算不上是发现。费诺罗沙简直是意外的发现,读他作品的人必须和自己的无知奋斗。

记者:费诺罗沙太太是怎么碰上你的?

庞德:嗯,我是在奈都那里遇见她的。她说费诺罗沙一直阻挡所有的教授和学院派的人土,而她看过我的一些作品,以为我是惟一能完成她先夫条记的人。费诺罗沙知道该做些什么,却没时间去做。

记者:我想把话题由文学转到你的生平上。我从书中知道你是一八八五年出生在艾达荷州的海利市,其时那里一定是很荒芜的罗?

庞德:我一岁半时就脱离了,不记得那里的荒芜了.

记者:你不是在海利市长大的?

庞德:我不是在海利市长大的。

记者:你出生时,家人在那儿做什么?

庞德:家父开了一家政府土地事务所,我是在费城四周长大的——费城的近郊。

记者:你祖父修了一条铁路,我信赖这事不假,可是详细的情形怎样呢?



庞德:他把铁路筑到奇帕瓦瀑布,有些人团结起来反抗他,不让他买铁轨。这件事我在《诗章》中提过。他在纽约州的北部发现一条废铁道,就把模轨买下来,用船运走,然后靠着他在伐木匠人中建设起的声望,把铁路筑起来。这些从家里学来的工具,在学校里不见得学获得。

记者:我知道你以为钱币革新是好政府的要件。我希奇的是,你怎么会把眼光由美学问题转到政府问题上。是不是由于你有许多朋侪死于大战,才使你有这个转变?



庞德:大战来得太突然了,看到那些以往无所事事的英国人掌握自己,团结奋战,着实太令人感动了。可是战争一竣事,他们也完了,然后各人在往后的二十年想尽措施制止第二次大战。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间最先正视政府问题的。我想是《新时代》杂志使我看清战争并不是一件伶仃的事务,而是整个系统的一部门。

记者:你在文章中提到文学与政治的关系,这一点我特殊感兴趣。你在《阅读入门》这本书中说,好作家就是使语言施展效用的人,这就是他们的功用。你没把这种功用和政

党扯在一块。岂非错误的政党党员能够有用的运用语言?

庞德:能。贫苦就在这里!枪可以用来射击,不管谁来使用都一样。

记者:原来维系秩序的工具也能用来破损秩序?倘若好语言被用来替坏政府作恶?岂非坏政府不会造成坏语言?

庞德:不错,坏语言势必造成坏政府,而好语言未必造成坏政府。孔子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劳合·乔治的法律真是一团糟,弄得状师都搞不懂。托礼兰说,每次集会时,那些法律的意义都差别,因此相同的工具就完全砸掉了,我们今天固然也受这种苦。我们忍受别人使用我们的潜意识、罔顾我们的理性。他们把商品的名称配上音乐播放几遍,然后只播音乐,你只要听到这个音乐,就遐想到商品的名称。语言被用来遮掩头脑,压制活生生、直截了当的谜底,使得我们受苦。宣传和法庭上的语言,只会造成瞒骗和误解。

记者:要怎么划分无知和狡滑呢?

庞德:无知分为自然的无知和人为的无知。我以为现在人为的无知或许占百分之八十五。

记者:你希望接纳什么样的行动?



庞德:战胜洗脑的唯一时机即是,每小我私家都有权力逐一判断自己的看法。若是一个字二十五小我私家用来有二十五个意思,就基础得不到清晰的看法。要维持智识的话,那似乎是主要的战斗。另一个战斗是,在这个恐怖的大动乱、强求统一的风潮里,怎样维持某小我私家和某个文化的价值。整个战斗是为了维护小我私家的灵魂,我们面临的敌人是眩人线人的宣传和洗脑、奢侈和暴力。六十年前,诗是穷人的艺术:一小我私家口袋里装着一本希腊书,独自走到田野。厥后有了影戏,现在又有了电视。

记者:各人都记得你的政治运动是大战时代为意大利广播。你揭晓这些谈话时,知不知道这违反了美国的执法?

庞德:不知道,我十分意外。我获得意大利政府的答应,一星期可以自由广播两次,而且“不得要求本人揭晓违反小我私家良心或美国公民责任的谈话”。

记者:执法不是明文纪录“叛乱罪包罗对敌人援助和慰藉”吗?我们宣战的国家不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庞德:我以为我是为宪法而战。我的意思是说,我可能真的发狂了,不外我简直以为那不是叛国。武德豪斯上电台广播,英国人劝阻他,可是没人劝阻我。事前基础没有通知,厥后才突然说在电台上厂”摇过的人会遭到起诉。我多年来起劲阻止战争,最后却见到意、美征战的愚行!我固然不是煽惑军队叛变。我以为一自己奋斗的工具是立宪政体的内在问题。若是有哪一小我私家由于我在人种、教条或肤色方面的看法而受苦,请他出头说个清晰。我的《文化导论》是献给班亭和儒克夫斯基的——他们一个是教友派信徒,一个是犹太人。我不知道你以为俄国人应不应该留在柏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或坏事。嗅,我或许是越位了。可是,波士顿的法院却裁决:“没有叛国意图不算叛国。”我以为自己维护小我私家权力的作法是对的。如果行政或其他部门逾越了正当的规模,而又没人抗议的话,你就会失去所有的自由。三十年来我阻挡专制的手法错误,这与第二次天下大战并没有特殊的关系。如果小我私家或异教徒坚持某些基本真理,或看到现行制度的某些错误,以致犯下许多小大由之的错,那么他在还没能建设起自己的看法之前就已经筋疲力竭了。近二十年下世局动荡不已,人心愈来愈不安——对第三次天下大战、权要专制的焦虑,以及对例行公事的惊骇。我们就像一九OO年那时一样,损失了许多自由,这是无法否认的。我们看到专制的气力逐渐扩张。

记者:你被美国逮捕时,有没有想到会被判罪或问吊?

庞德:早先我嫌疑自己是不是那里做错了,我决议坦率,让别人来询问我的看法,我是坦率了,却没人问我的看法。在广播的时间,我反省了好几回,以为自己毫无作为,也不致为异国效力。腥,若是以为能够用言辞反抗篡位、反抗发动大战的元凶,那真是痴心妄想。可是我照旧厌恶听从错误的事物。厥后,我被赶到查瓦利刑场,他们都在那里枪毙人,我想这下完了。终于有个家伙走进来对我说,他绝对不会把我交给美国人的,除非我自愿。

记者:一九四二年美国参战时,你曾想法脱离意大利返回美国。其时为什么没有成行?

庞德:其时天下大乱,谣言满天飞。我好一阵子头脑不清,我以为……我知道自己有时机到里斯本,在那里一直待到战争竣事。

记者:那时间你为什么要回美国呢?

庞德:我想在大选时代,不,在大选之前回去。

记者:大选不是在一九四0年吗?

庞德:应该是一九四0年。我记不清事实是怎么回事。我怙恃年岁已高,未便旅行,不得不待在拉帕罗。家父在当地靠退休金维生。

记者:大战那几年,你在意大利写过诗吗?《比萨诗章》是你住院疗养时代写的。大战那几年你写过什么?

庞德:议论,议论,议论。哦,我翻译了一些《论语》。

记者:为什么你在住院之后才又最先写诗?你在大战时代没有写出任何诗篇吗?

庞德:我其时在意大利写经济方面的工具。

记者:你住院以来出书了三册《诗章》,最近又出书了《宝座》。你现在肯定是靠近尾声了。你能说说其余的诗章准备探讨什么吗?

庞德:当所有外在的迹象显示应该写启示录时,是很难去写伊甸园的。要为地狱或炼狱寻找住民显然容易得多。我正想法搜集最高级的心灵记载。

记者:你是不是几多有些困住了?

庞德:好吧,我是困住了。问题在于我是不是死了,如了某某先生的愿。倘若我终究难逃一死,至少暂时另有一些事要做:我必须澄清暧昧不清的地方;我必须廓清某些特定的看法。我必须寻找一个文字公式来反抗野蛮的兴起——以秩序来反抗破裂。史诗是包罗历史的诗篇。现代的心灵包罗太多畸形的因素。以往叙事诗之以是乐成,是由于许许多多的谜底已经是公认的了,至少作者与读者之间,或者与大部门的读者之间,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以是,当今实验时代的实验经常是卤莽的。你知道这个故事吗?“你在画什么,强尼?”“画天主。”“可是,没人知道它长得什么样子啊.”“我画好之后,他们就会知道!”那种信心已经不再有了。史诗的题材着实不少。争取小我私家的权力是史诗的题材。这种争取的起劲似乎遇到了障碍。统治的本质也是史诗的题材,虽然它可能由于周围的情况而稍嫌模糊。我们可以循流探源;显然必须将小我私家的本质和现代意识的畸形内容加以浓缩,好放人形式之内。这是灼烁与潜意识之战;它需要深邃与暖昧。许多现代作品在主题上避重就轻。有人以为欧洲和文明会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写作就是为了抗拒这种看法。如果我“为了某个看法而被钉上十字架”,谁人看法就是我作品中的一向头脑:欧洲文化应该继续存在,欧洲文化的英华应该与其他文化同垂不朽。面临着恐怖的宣传和奢侈的宣传,你有优美而简朴的谜底吗?你在某些质料上下光阴,。想建设起一套系统。写作时为求别人相识,修正是须要的,但不能因此舍弃正道。

记者:《诗章》中最后三篇的名称都不向,是本是意味着你在攻击某些篇章中的某些问题?

庞德:不是。《凿岩机》试着表示在转达某个主题时,必须面临的阻力。我并没完全遵照《神曲》中的三部曲。在这个实验时代,没有人能遵照但丁的宇宙观。但丁《天堂》里的宝座好政府的官员的灵魂而设。《诗章》里的宝座则试着由自我主义出发,在世上建设起某种秩序的规则。在一样平常生涯中,由于理性的百分比太低,使人有做人不易处事难之叹。《宝座》眷注的是卖力公共事务的人的心态。

记者:现在《诗章》已近尾声,大功告成之后,有没有企图全篇修订?

庞德:我不知道。有些地方需要施展,有些地方需要澄清,但我不知道该不应通盘修订。无疑地,现在这部作品太迷糊暧昧了,不外,我希望《天堂》里渐升的序次能够表达得清晰明晰。固然应该有修正版,由于书中有不少无心之过。

记者:我们换个话题。在圣伊丽莎白疗养院那些年里,你是不是从访客口中知道美国的现状?

庞德:访客的问题是,你从他们得不到足够的阻挡意见。由于和外界接触不够,孤苦之情与日俱增,身心深受其苦逐一这十五年来我接触的多数是冷冰冰的看法,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记者:你有没有回美国的企图?想不想回国?

庞德:我固然想回去。不外这事实是不是对昔日美国的纪念,我就不得而知了。历史上的美国和真正的美国差别。有时我真想住在美国,却有许多障碍。李奇蒙是座漂亮的都会,可是没有汽车便寸步难行。我希望每年至少能在美国住上一两个月。

记者:日前你说过,年龄愈大,以为自已愈美国化。这是怎么回事?

庞德:就是这么回事。一小我私家被移植到异域之后,逐渐发展茁壮,然后再将他连根拔起,移回原来的土地,却发现景物全非、人事不再,只得向自己的心田乞灵。你有没有读过安迪·怀特的回忆录?他是康奈尔大学的开办人。以往有一段优美的时光,各人都以为美国如日中天,前途似锦,那是在一九00年衰败之前。怀特的回忆录上溯到布坎南。他的心情在驻俄大使和康大校长之间转换不已。

记者:那么说来,你回到意大利是失望罗?

庞德:简直。欧洲是个震憾,其中部门缘故原由是觉察自己不再是事物中央的那种震憾。另有就是欠缺相识,欧洲对生气蓬勃的美国欠缺相识。身为美国人的我,有许多事情向欧洲人诉说,却无法指望他们能相识。有人说我是亲自体会欧洲悲剧的最后一位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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